界面新闻记者|崔鹏

界面新闻编辑|宋佳楠

【/h/]头部游戏公司与手机厂商之争不断被摆上台面。

6月19日晚，腾讯发布的明星IP游戏《地下城与勇士:起源》(以下简称DNF手游)正式宣布，6月20日起，DNF手游将不再登陆安卓平台部分应用商店。

这款于今年5月21日开放的手游，自上线以来表现异常出色，连续29天位居iOS畅销榜榜首，交银国际、国海证券等机构均预测DNF手游首月流水或超30亿元。

腾讯在相关公告中表示，部分通过安卓渠道下载游戏的玩家可以通过游戏官网重新下载游戏，账号信息、游戏进度、虚拟物品等不会受到移除的影响，玩家可以通过官方服务正常游戏。

据界面消息，这部分不再合作的安卓应用商店包括华为、OPPO、vivo、小米等公司，前三家手机公司也是“硬核联盟”成员。该联盟是手机厂商和游戏公司5:5分成规则的最初制定者。

这些头戴式手机公司每家每年都有几千万台的出货量，用户总数上亿。每部手机出厂时都内置了自己的应用商店。所以所有的移动应用(包括游戏)都已经在中国发行，不可能绕过“硬核联盟”这个渠道。

现在，在众多知名公司和产品的拒绝下，“硬核联盟”的“铁幕”已经呈现出摇摇欲坠的趋势。

2020年以来，无论腾讯、网易还是米哈游，越来越多的知名游戏公司在推出新品时不再选择与手机厂商合作，但其新品依然能够取得不错的市场成绩，在用户中获得良好口碑。

随着整个游戏行业从“渠道为王”向“产品为王”的转变，过去弱势的内容开发者正在夺回掌控自己命运的主动权。

表面上看，DNF的“撞翻桌子”不过是腾讯游戏与华为等应用商店的又一次利益谈判纠纷，但背后却是游戏公司纷纷揭竿而起，抵制渠道商制定的强势规则的大势所趋，也是Tik Tok、微信等超级平台崛起重新瓜分市场蛋糕的必然结果。

腾讯华为再摔跤

DNF被下架的消息曝光后不久，经常为行业事件发声的Heartbeat公司CEO、TapTap创始人Dash立即在社交媒体上表示，公司的《Let's Go麦粉》不上渠道也能跑到第四畅销iOS，DNF(手游)现在是畅销榜，毫无压力。“王者荣耀和和平精英也没必要去通道，也没理由分通道。

Dash的言论真的很有自己的底气。统计来看，5月15日上线后，国服《Let's Go麦粉》在iOS畅销榜排名前10，位列第四，仅次于DNF手游、王者荣耀、和平精英三款头部游戏。

事实上，近年来，一些游戏公司在发布新产品时已经停止了与“硬核联盟”的合作。大部分都是中小型公司，每年只有一两款新游戏推出。人数不多，不引人注目。

一位游戏开发者告诉界面新闻，像腾讯、网易、米哈游这样的头部公司，要么游戏多，要么单款游戏收入惊人。当他们选择拒绝渠道服务的时候，对手机厂商的影响显然是很大的。

据公开报道，2022年米哈游主营业务收入达273亿元，其中大部分由爆款游戏《《原神》》贡献，该游戏在推出初期被华为、小米、OPPO、vivo的应用商店拒之门外。

通常情况下，国内手机应用商店中安卓渠道的占比是50%，而业界普遍认为《原神》在PC和移动端的营收是旗鼓相当的，这意味着手机厂商在《原神》每年错过的营收是几十亿甚至几十亿元。

另外，考虑到腾讯和网易旗下有很多游戏，当一款明星产品拒绝安卓渠道，可能意味着后续会有更多的产品退出这些渠道。

其实腾讯游戏在三年前就和华为的软件业务有过类似的冲突。

2021年1月1日，华为游戏中心宣布，腾讯游戏单方面对双方合作进行重大变更，导致合作出现重大障碍，因此腾讯游戏被移出华为平台。腾讯随即回应称，主要原因是双方合作协议未能如期续签，并于当天宣布继续与华为合作，腾讯游戏将在华为游戏中心恢复上架。

据界面消息，腾讯和华为续签的三年合同基本维持了原来的五五分成规则，今年年初到期。

与上次被动回应不同，此次DNF在双方合作协议到期未续签的背景下，被华为应用商店下架，是腾讯游戏主动宣布的。显然，对外解释的主动权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。

未来是否会有更多腾讯游戏明星产品(如《王者荣耀》、《和平精英》)下架手机应用商店，网易等公司是否会继续跟进，华为、小米等手机厂商是否有应对措施，也将决定游戏公司与手机厂商长期博弈的最终走向。

游戏公司集体造反

虽然“苹果税”在业内一直存在争议，但苹果App Store的传统比例在30%左右，远低于国内安卓渠道。

以“硬核联盟”为代表的国产手机厂商，应用商店的份额通常在50%左右。也就是说，游戏公司要拿出一半的收入作为投入巨资研发的产品的“过路费”。

迫于欧盟的监管压力，苹果调整了收费政策，将原来的30%(标准企业)和15%(小开发者)的费率分别下调至17%和10%。而国内安卓渠道份额基本维持在50%左右，鲜有公开降价的消息。

这种不合理的分成比例之所以能长期存在，在一定程度上是中国互联网行业蓬勃发展的遗留问题。

移动互联网初期，用户接触app的渠道非常有限，手机厂商依靠每年百万台设备的出货量，拥有了最强大的应用分发渠道。

一位长期做渠道投放的大厂员工告诉界面新闻，从那以后，国内大部分互联网公司每年都会投入大量资金，为手机预装app，或者放到手机厂商的应用商店。游戏公司也不例外，高度依赖“硬核联盟”这个渠道。

弱CP(内容提供商)强渠道，游戏公司对手机厂商话语权低。

在此背景下，2014年，OPPO、vivo、华为等7家手机厂商成立了“硬核联盟”，共同约定联盟成员与游戏厂商的收入分成比例为5: 5。当初几乎所有的游戏公司都被迫接受这种强势的分成规则。

长期的高比例分成模式，不断压缩了游戏厂商的利润，带来了巨大的经营压力。

从2020年开始，隐忍已久的游戏公司与国内手机厂商之间的裂痕开始扩大，背后的利益博弈也开始走向前台。

两党分歧的标志性事件发生在当年9月。在米哈游重磅新品发布前，《原神》宣布退出华为和小米的应用商店，只提供官网、App Store和Google Play等下载渠道。

根据发布结果，《《原神》》在推出后的第一个月就登上了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App Store游戏畅销榜榜首。据第三方机构Sensor Tower统计，游戏首月流水达2.45亿美元。

一位广州游戏开发者告诉界面新闻，《《原神》》的成功让游戏行业发现，即使产品足够优秀，也不会影响市场表现。这无疑增加了其他游戏公司对“硬核联盟”说不的信心。

大约在那个时候，莉莉斯的《万国觉醒》和鹰角的《明日方舟》都拒绝了“硬核联盟”，但仍然取得了不错的市场成绩:根据Sensor Tower的数据，到去年年底，前者已经获得了超过35亿美元的全球收入，而后者在三年内获得了超过11亿美元的全球收入。

2021年初，在网易年报电话会议上，网易CEO丁磊直接向手机厂商开炮，明确表示“中国安卓渠道高达50%，甚至比苹果贵20%左右，是全球最贵最不健康的。”

两年后，网易推出《全明星街球党》时，宣布不上架硬核联盟app store。根据AppGrowing的估算，游戏上线的前两个月，广告金额超过3.2亿元，超过70%的购买费用流向了安卓市场，其中超过99%流向了字节跳动的庞大引擎。

今年5月底上线的第二代开放世界大作《明超》没有选择与“硬核联盟”渠道合作，而是选择了Tik Tok、哔哩哔哩、微信等渠道。据多家第三方检测机构预测，其首周流水突破3亿元，已取得阶段性成功。

随着整个游戏行业向优质产品转型，Tik Tok、微信等新兴分发平台崛起，手机厂商“躺着赚钱”的时代已经结束。

从“渠道为王”到“产品为王”

谈及DNF与华为商店的“分手”，Dash表示:“(上架)国内安卓渠道不仅会分成一半的收入，而且他们的官网包在装的时候还会换成各种狸猫，偷偷换成需要分享的渠道包。还不如直接下架，只做官网。”

这种情况充满了讽刺。游戏公司本想依靠渠道增加收入，但渠道方却在悄悄蚕食游戏公司的利润。

上述开发者对界面新闻表示，很多游戏公司在安卓渠道高份额的压力下，需要提高利润才能更快盈利，这直接导致一些游戏公司专注于提高流量，或者热衷于做皮肤游戏来节约成本，而不是专注于提升游戏质量。

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国内手游市场的混乱:用心做游戏的公司很难赚到钱，赚钱的口碑往往会崩塌。

不过这种不健康的行业状态正在明显改变。近三四年来，在市场上取得巨大成功的游戏，如米哈游的《《原神》崩塌:星穹铁路》、网易的《逆水行舟》、腾讯游戏的《金铲之战》等，都是公认的优质产品。

而2024年是国内游客公认的新年。在TapTap2024新预订游客人数前30榜单中，8分及以上的比例超过60%，7分及以上的比例超过90%。

比如游戏科学中的黑色神话:启蒙空，酷罗游戏中的明超，腾讯游戏中的三角洲行动，米哈游的《无界零点》都是备受业界关注的大型量产游戏。

在降本增效的大背景下，很多游戏公司都在集中资源做高质量的作品，整个游戏行业正在从“渠道为王”向“产品为王”转变，进入比拼质量和内容的时代。

与此同时，Tik Tok、微信、Aauto Quicker等超级App平台的崛起，也让很多游戏公司看到了新的分发机会，用户不再仅仅需要一个手机应用商店来下载游戏。

以米哈游为例。从2022年开始，《原神》开始低调与微信(微信游戏圈和微信游戏中心)合作，借助微信超过10亿的用户，拓展新的玩家群体。

安卓用户可以直接在微信游戏圈搜索“原神”并下载游戏，无需跳转到App Store，下载的《原神》为官方版本，与用户在官网下载的版本相同。

根据财报数据，网易2023年营销费用超过350亿元，三七娱乐营销费用接近100亿元。这些资金大部分投入到Tik Tok、哔哩哔哩、Aauto Quicker和微信等平台，引导用户下载官服，进一步削弱了渠道服装的影响力。

QuestMobile数据显示，从2021年开始，国内游戏行业的采购成本已经超过渠道联运成本，并且比例还在逐年扩大。

当游戏行业不再迷信传统渠道的时候，手机厂商放弃五五分成的“躺着赢”法则可能就不远了。